5、熟悉

  树叶在山间的风中晃动,叶片上闪过许多画面:哨兵学院的试炼场,待规划区的警戒线,灾变区的皑皑白雪……

  这座山是精神世界的中心,而这一片片树叶,就是哨兵存放记忆的地方。

  祝回站在树下,一只手撑着树干,身体仍然有些发抖。

  他咬住自己下唇,防止泄出声音被向导听见,可齿尖刚接触到下唇,又想起徐寻月之前是怎么咬着这里亲他的。

  力道很轻,又很专/制,好像知道他不会抗拒、也无法抗拒一样。

  他的脸开始发烫。

  进入精神世界之后,现实世界里的反应是不会被带过来的,就相当于把身体的所有状态都重置了。

  眼看自己又要重蹈覆辙,祝回颇为懊恼。

  接吻的时候这种反应,就算了,现在只是被摸了精神体,居然也这样。

  或许,他该在徐寻月到达这里的第一刻出现,而不是在远处观察。

  可他忍不住再看一会。

  只有保持内心平静、拉开距离观察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才可能趋近真实,不受急促心跳的影响。

  进入他精神世界的徐寻月是完全健康的状态,没有一丝病气。不需要轮椅,不需要厚厚的大衣,独自走在荒原上,雪中翠竹般清隽挺拔。

  祝回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徐寻月,比坐着轮椅披着大衣在灯下看书时更让他感到熟悉。

  熟悉到……像某个人。

  祝回不敢确定。

  不过,他听说徐寻月,已经有很久了。

  从他十四岁觉醒成哨兵、开始学习有关向导和哨兵的知识后,他就知道这个高级向导的名字,没有哪个哨兵不知道这个名字。

  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向导,让人又敬又怕的攻击型向导,灾变时代的天才,灾变时代的英雄。

  据说,他二十岁那年带队支援了十九个待规划区,清扫出它们与灾变区的界线,

  据说,他在帝都无亲无故,全靠自己站稳脚跟,是帝君最重要的亲信之一。

  虽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

  但这些也都和祝回没有关系。

  三年前,他以哨兵学院学生的身份进入军队,徐寻月于同年出了意外,不久便辞去了所有在军部的职位。他们没有正式见面,也没有任何公务上的交集。

  作为后辈,作为士兵,祝回发自内心地钦佩这位向导,为他感到遗憾和惋惜,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他不得不神经紧绷,对帝君派系的人有所防备。

  他不想怀疑徐寻月,他甚至打算尽己所能照顾徐寻月,但婚约过于蹊跷,谨慎有利无弊。

  祝回原本想了很多,脑子里过有很多假设。

  可当对方触碰他,握他的手,捏住他下巴命令他吻他的时候,一切好像又变得简单起来。

  他……成为了徐寻月的哨兵。

  他的本能,就是亲近徐寻月。

  向导指尖的温度比精神体低些,揉弄雪狼的力度也不轻,那种不紧不慢的压迫很容易让祝回联想到他们进入精神图景前的互动。

  以至于现在,他出现也不是,不出现也不是。

  祝回的呼吸逐渐急促。

  他觉得有点渴,不、是很渴,大概是来徐寻月住所的路上没有喝水,迟来的干燥终于在这一刻侵袭了他。他松开咬住唇瓣的犬齿,抿了抿自己的下唇。

  五感持续朝徐寻月所站的地方汇聚,时间每过去一秒,感受就变深一分。

  他们明明隔得那么远,他却清晰地知道徐寻月的呼吸,徐寻月指节弯曲的弧度,徐寻月被低垂眼睫遮住的视线,就好像被摸的是他。

  不适应。

  很喜欢。

  仅仅是被摸了精神体,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疗愈,绷紧的心弦不自觉舒展,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

  另一边,雪狼在向导脚边趴成一滩狼饼,发出细细的呜呜声,尾巴在雪地上扫来扫去,划了好多个半圆。

  徐寻月本来只准备摸一下的,可雪狼的手感太好,他就不止摸了一下。

  他摸了耳朵、脑袋、脊背、尾巴,都是毛茸茸热乎乎的。但如果要从里面挑一个,他还是偏爱耳朵一点。

  雪狼的两只耳朵尖尖上都有细碎的黑斑,要近距离看才能发现。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对方在雪地里打了滚,不小心沾了沙砾石子。

  此时此刻,那两只带着细碎黑斑的耳朵正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把耳朵尖尖上的雪粒甩掉。

  徐寻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干脆伸手帮忙将雪粒抹去,又顺手揉了一下。

  却见那两只耳朵抖了抖,慢慢向后弯折,最后变得和飞机机翼一样。

  他微微一愣,有些惊讶。

  飞机耳?

  “咔。”

  祝回撑在树干上的手猛然收拢,五指深深扎进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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