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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太监扶祝公公从车上下来,祝公公金贵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折磨,屁股都颠破了,一下车就痛呼不止,再看一眼这空无一人的道观,想想他们除夕夜竟要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度过,不禁悲从中来,叫骂连连。
但并没有人理会他。
这些天来祝公公日日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任他怎样骂,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苗霜跳下车来,也挑了个灯笼往里走。
这道观看起来荒废多时,用来敬香火的大香炉是冷的,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不是香灰,是尘土。
踩着破破烂烂的地砖进了正殿,苗霜一抬头,赫然和那正对着自己的三清像对上视线。
三尊雕像上都挂满了蛛网,年久失修,表面斑驳剥落,雕像的脸都快看不清了,却依然能感觉到大殿中浑厚的道家氛围,高大的祖师雕像慈祥又威严,静静地注视着来往之人,注视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祁雁也转动轮椅来到殿前,却被高高的门槛挡住了去路,他正要想办法从别的地方绕进去,就见苗霜抬起一脚,毫不含糊地踹上早已腐朽的门槛,木屑飞溅。
祁雁:“……”
他们在别人的地盘借宿,还要强拆人家的门槛,是否有些蛮横无理了?
苗霜踹了一脚,又放了一堆蛊虫,蛀木头的蛊虫窸窸窣窣,眨眼间把门槛啃掉了大半,清理出一条可供轮椅通行的路来。
祁雁连忙后退,生怕这些虫子把他的轮椅也啃了,等到虫子们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操纵着轮椅进入殿内。
苗霜早已站在了三清像前,手里提着的灯笼成了大殿内唯一的光源。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雕像的刹那,他心头泛起微妙的不适感。
或许因为他曾经是魔,对这些仙家的玩意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明明只是一些石头做的死物,却让他觉得被人注视般如芒在背。
他又往前一步,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蒲团。
陈旧的蒲团大概是这道观内唯一没被灰尘覆盖的东西,似乎平常还有人在此跪拜,被他一踢离了原位,在地上留下一个浅色的圆痕。
苗霜一愣。
脑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眼前的画面仿佛出现了重影,一会儿是荒废破败的三清殿,一会儿又是整洁庄严的三清殿,身着道袍的少年跪在蒲团上,对着慈眉善目的三清祖师虔心叩拜。
意识似乎在这一刻从身体里抽离,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脑子里不断闪回的画面,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要将他整个人劈开的剧痛让他浑身僵硬,模糊的视野中,他努力想要看清那个少年的脸,想要再往前一步,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周遭的声音离他远去,渺远扭曲的记忆中,他又在那少年身边看到了另一个人,他似乎比少年年长一些,身量高些,穿着和他同样款式的道袍,同样跪在了蒲团上——
祁雁抬头看了看那慈祥平和的三清像,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来道观,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说不上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也没细想,只觉得拆人门槛的行为十分不礼貌,又看向三清像前的供台,上面有些耗子啃剩下的贡品,还有个香炉里插着几炷已经燃尽的香。
这贡品貌似时间还不久,供台上还有一些零散的香,看起来是新的,应该还能用。
他捡了三炷,伸到苗霜的灯笼里借了个火,就要往香炉里插。
苗霜却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手里的香打落,提着的灯笼也脱了手。
“……”祁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灯笼,皱起眉头,转过脸来看他,“你发什么疯?”
模糊的视野里,那年长一些的少年也同时扭头向他看来,和祁雁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二者相叠的瞬间,那些怪异的记忆画面骤然消失了,他还站在这残破的道观内,面对着轮椅上疑惑不解的祁雁。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冷汗慢慢顺着鬓边滑落,苗霜看着他,缓缓后退了一步。
祁雁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打着灯笼往前探了探,发现他白得吓人的脸色:“苗霜?”
苗霜没有回答。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祁雁的脸,好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刚刚那少年是祁雁吗?
他究竟是看到了记忆中的祁雁,还是看到了现在的祁雁?脑子里尖锐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记忆和现实,区分不出真与假。
如果那少年真是祁雁,那另一个又是谁呢?
是他自己?
这怎么可能……
他为何会跟祁雁一起在三清道祖前跪拜,为什么会穿着道袍,为什么会在仙门,如果他没记错,那道袍的样式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又想不起来了。
他明明见过,明明应该记得,祁雁出身何门何派,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
头痛让他暴躁,零散破碎的记忆更让他怒火中烧,他一脚踹翻了三清像前的供台,上面的东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厚重的灰尘扬起,本就破败不堪的大殿里变得更加乌烟瘴气。
“咳咳……”祁雁扇了扇扑起的灰尘,一把拉住苗霜的手,拽着他后退,“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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