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那日,与他解开矛盾时,她心中已有了主意,托宫疆去买了合适的布料。
她本想慢慢做,但今晨缝好要给乳娘的那件衣服时,正巧想起来,想着早点给阿初,他也能开心些,便顾不得休息,又强撑着将这香囊绣好了。因着太困,几次扎破了手,她都不曾放弃,他倒好,丝毫不领情。
千提苦着张脸,将香囊收入怀中。
自小到大,姜国哪个人不是捧着她哄着她?连父皇母后都不曾对她这般说话。她连自己错在了哪都不清楚,便放下身段来讨好他,他竟还这般……
他不要,她便自己留着。
脸上湿漉漉的,视线已然模糊。
泪水自眼眶流淌而出,恍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她跟在他身后,追随着他的脚步,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丞相府中的侍女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死缠烂打、不知廉耻。
她气不过,打了上去,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从旁边经过,只淡淡说了两个字:顽劣。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也与今日一般。
好像……无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是她一直在身后追着他,哄着他。自始至终,他都是那般清冷自持,好似她在身后,怎么追都追不上。
可是……追不上的人……还有必要追吗……
千提哽咽着,在房中站了许久,耳畔嗡嗡作响,直到泪水被风干,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她才缓过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房间。
当晚,她收拾行囊,跑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他定是想你想得快疯了”……
江南的雪下得很晚,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已是腊月。
这雪来得突然,如玉屑般自苍穹落下,起初只有零星几点,顷刻便化作层层雪幕,为远处山峦覆上一层纯白的雪衣。
千提站在院中,下意识抬手,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她手心,又被她的体温融化成一小片水。恍然间,她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小祖宗,你在雪里站着做什么?”一道清脆活泼的女声打破了宁静,黎谨小跑着穿过庭院,发丝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因跑动微微泛红。她将手中抓着的披风盖在千提身上,顺势揽着她往屋内走去:“这般淋着,也不怕害了病。”
“我身子哪有这么弱?”千提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接过黎谨递来的热水,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捧着
温热的瓷杯,缓缓吹了一口气。
热气自杯中升腾而起,氤氲了她的视线。
屋内炉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为这寒冬添了几分暖意。
千提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些想他了。”
声音很轻,却在这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想谁?”黎谨下意识反问,话一出口,才忽然反应过来,猛拍脑门,提高音量道:
“你说你好端端的,想那狗男人做什么?有点事净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跟没长嘴似的。我跟你说,我姐夫若是像他那般,我指定是不同意他和我姐成亲的。”
千提垂下眼眸,睫毛轻轻颤动,没有回应。
黎谨口中的“姐夫”,指的是顾衍之。
她便是画扇那常年在外闯荡的孪生妹妹。
当初千提负气离开国师府,在京都躲了两天,都不曾等到封易初来寻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凭着那枚丞相府的令牌,出城去了。
初见黎谨之时,因着她那张脸与画扇实在相像,千提差点以为是画扇来抓她回去,转身就跑。黎谨以为她是小偷,追了上去,两人就这般相识,自此结伴浪迹天涯。
转眼间,两个月便过去了。
“不想那个狗男人了。”黎谨见她不说话,眼珠一转,道:“听说镇上新来了个舞郎,长得可是标志,姐带你找点乐子去。”
她说着伸出手,手指方触碰千提,却被轻轻挣开。
黎谨这才发现千提情绪实在低落。她笑容霎时僵在脸上,旋即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托腮,正色道:
“你说,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地方?”
千提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贝齿轻咬下唇,她在脑中搜寻着答案,犹豫片刻后,才开口:
“他长得很好看,是我在天底下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倒是……”黎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封易初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可刚一颔首,她就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千提带偏了话题,连忙撇了撇嘴,反驳道:
“呸呸呸,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天底下好看的男人这么多,纵然姿色虽比他差点,你多找几个,还不快活如神仙?再说了,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吗?再好看,还不是没长嘴,白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说罢,还不满地哼了一声。
千提闻言,缓缓垂眸,又静静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
“他……他人很好。”
“天底下好人多了去了,我也是个好人,你怎的不喜欢我呢?”黎谨双手抱胸,故作不满地挑了挑眉。
千提沉默了。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窗外雪花簌簌飘落,以及壁炉内炉火燃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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