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吃什么、爱玩什么……说你想念书了?别问他为什么不来……是、是,你阿爹呀,是收服东夏的大英雄。没有他,咱们还年年担惊受怕,生怕东夏打过来又要死人,从你阿爹平定东夏起,大周已经安宁五年没有战事了……”
母亲的声音温和又轻缓,不像对别人的昂然尖快。小小的二郎坐在母亲身边,心里还装不进太多杂念。他听着、问着,扒着母亲的肩膀撒娇,闹着、笑着。
夕阳很快落在窗纱上,照进房中,照在他们身上,是一片温暖的红。
……
隔着很远,楚王就听见了一阵畅快的笑。
离得近了,站在云起堂门边,能听见一整座院落都盈满了轻快的、似乎能飞上云端的笑声。
只是人并不在屋中。
他抬手,不令侍女通禀。独自行到月洞门前,他看到后院里簇着许多人,大多是云起堂和永春堂的侍女,几个是他的妃妾。
她们在荡秋千。
柏树的枝干上捆着秋千的荡绳,站在木板上要飞往云端的人,正是他带回来的青雀。
她荡得很高、越荡越高,浅碧的裙摆飞扬在暮色的金光里,眼中无所畏惧,面上是肆意开怀的笑,真像是振翅欲飞的雀鸟。
所有人都在为她叫好。
他也静静站在门边,看了片刻。
但很快有人发现了他。
先是靠近月洞门的侍女。紧接着,是张氏几人。她们慌张地看过来,有人急着行礼,有人想赶快提醒青雀,又怕她情急之下摔下来。
楚王再次抬手,不欲她们出声。
不过,青雀还是察觉到,身边的笑声都消失了。
她向下看,不算惊讶地看到了楚王。
原来天快黑了,已经这么晚了,时间过得好快。
楚王走了过来,所有人都退开,像是他要接她下来。
——可楚王是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与姬妾亲近的人吗?他会接住她吗?
她……又是否愿意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中,投在楚王怀里?
青雀连忙腰腹用力,气沉于下,在秋千快晃到最低时,自己跳了下去。
两名侍女一齐扯住绳索,不让踏板再打过去,楚王伸出的手也恰到好处地扶住了她。
但,即便没有他的搀扶,她也已经平稳落地,并没有受伤。
楚王在心里笑出一声。
“殿下!”青雀立刻见礼。
“殿下!”张孺人三人也早已行礼,此时急声说,“妾身等先告退了。”
“去吧。”楚王向青雀伸手。
攥了攥手指,青雀抬手放在楚王掌心,借力站了起来。
楚王的脸色看不出情绪,连一贯的嘲讽之意都不在他眼中。青雀就拿不准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是她的手还正被他握住,温热的触感与他方才扶住她肩膀时一般无二,她便想起,他似乎的确是会在众人注目下与妻妾行止亲密的人,她知道宋妃的抱怨——对姜侧妃的。
那么,她算是当众忽略了楚王的示好吗?
青雀还非常不习惯与男人在旁人面前亲近,但她也不敢抽回手。
幸好,她对楚王本身并无反感。她并不厌恶他的触碰。
不过,楚王好像也并不想与她牵手回房。
随着她站定,楚王主动松开:“去见过柳氏了?”
说不到一起?
青雀没有领会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只照实说:“先去见了李侧妃。正想见柳孺人的时候,殿下有事叫她走了,便没见。”
“巳正二刻才叫她去。”楚王道,“我以为足够你见人了。”
青雀跟在他身侧向前院走,绞尽脑汁地想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斟酌着说:“我是想先去见柳孺人的,只是、只是到底不好越过李侧妃去。虽然殿下恩典,许我随意走动见人,可同居一府,若忽略了李侧妃,好像太不给人尊重……我只在静雅堂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嗯。”
楚王示意自己知道。
青雀松一口气,想问“殿下没问柳孺人我去没去吗”,又觉得这话太过亲近了,好像不符合她现在的处境,还有打探楚王行踪言谈之嫌。
而楚王……
跨过门槛,青雀借着转身,多看了几眼楚王,发现他的眼神就在这短短几句话里暗沉了下来,人也变得寂寞,周身环绕着寂寥……就像她向他送上自己的夜,他看到她的容貌、脱口而出“颂宁”时,竟显得有些脆弱。
青雀乖觉地回卧房换下打秋千时的衣衫,不多打扰楚王此时的沉默。
但晚饭很快摆上梨花木桌,青雀又被请回他身边。
她动作放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坐下,却听见身旁的人忽然开了口。
“你是该先去见李氏。”他平静地说,“你与我,毕竟身份不同,我也不会时刻在这里。”
“是我又忽视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