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受了伤的小野兽一样的低吼。
张大山站在一片伤心的哭声里头,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撕着,疼得快要碎了。
是他。
是他这个当家的,把他们领到了这个地步。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是他让他们受了这些个本不该受的苦。
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像是毒蛇一样疯狂地啃着他的心。
他甚至有那么一小会儿动摇了:是不是……真个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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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当初就该像原主那样,继续忍下去。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遮风挡雨的牲口棚都不如……
不。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地掐灭了。
不能退。
绝不能。
要是这会儿退了,那先前做的所有反抗,受的所有委屈,就都成了笑话。
他们又会回到那个被吸血、被压榨、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泥潭里。
那才是真正的、永远的绝望。
眼前的难处虽然吓人,可至少,他们摆脱了束缚。
他们有了改变命数的可能。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天工开物》还在他脑子里,就一定还有指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硬是压下心里的痛苦和动摇。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瘫坐在地上、差不多快哭晕过去的婆娘身边。
他没有去拉她起来,也没有说那些个“莫哭了”、“日子会好起来的”之类的空话。
他晓得,这会儿说啥都是白搭。
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子,伸出那只粗糙黝黑、却异常暖和的大手。
轻轻地,有些个笨手笨脚地,揩去婆娘脸蛋子上那些个混着眼泪和泥巴的痕迹。
然后,他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又带着无比郑重的口气,慢慢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孩儿他娘。”
王氏的哭声渐渐小了些,抬起一双被眼泪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瞅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成亲那会儿。”
张大山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遥远的念想。
王氏愣了一下,不晓得当家的为啥突然提起以前的事。
“那时候,家里也穷得很。”张大山继续说道。
“爹娘……待咱们也……也那样。咱们住的那间泥屋,比这里好不了多少。大冬天的,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好大,把路都封了。家里眼瞅着就要断粮,俺……俺没本事,寻不到吃的。你抱着刚出生的铁牛,饿得……”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王氏的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好像也想起了那段刻在骨子里的苦日子,眼泪又不出声地掉了下来。
“那时候,你也像现在这么哭。”张大山瞅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存。
“俺记得,俺对你说过,等往后日子好过了,一定让你顿顿吃上白面馍馍,冬天能穿上厚实的新棉袄。”
“可是……俺食言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自责。
“跟着俺,让你受苦了。娃儿们,也跟着俺受了天大的苦。”
“当家的……”王氏瞅着他眼里的痛苦,心里也是一疼,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怪你……这都是命啊……”
“不。”张大山猛地打断她,眼神又一次变得尖锐而坚定。
“这不是命。”
“以前,俺认命。俺以为,生在这样的家里,摊上那样的爹娘,就只能这么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
“但是现在,俺不认了。”
“俺张大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老天爷不让俺死,就是想让俺领着你们,换个活法。”
他紧紧握住婆娘的手,眼神火辣辣地瞅着她,也瞅着围过来的、止住了哭却依旧满眼害怕的娃儿们,一字一句,像是立誓一样:
“信俺。”
“俺跟你们保证,咱们不会一直住在这个鬼地方。”
“不会一直挨饿受冻。”
“俺的脑子里,有法子。有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法子。”
“给爹一点时日。只要一点时日。”
“俺会让你们看到指望。”
“俺会让那些瞧不起咱们、欺负咱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俺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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