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去山上碰碰运气。
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咬紧了牙,扶着那冰冷的土墙,用尽全身的力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当……当家的,你……你要做啥?”
王氏瞅见他站起来,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他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脚底下也虚浮得很,像是随时都能再倒下去。
“俺……俺去山上瞅瞅。”
张大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个破锣似的。
“瞅瞅……能不能……寻摸点吃的回来。”
“上山?”王氏的声音里充满了害怕,“不成啊,当家的。你这身子……山里头又冷又险……万一……”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上回当家的就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差点就没命了。
小主,
现在这副样子再去,那不是去送死吗?
“不去……就得在这里等死。”
张大山打断她的话,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人说“不”的决绝。
“孩儿他娘,你放心。”
“俺……俺心里头有数。”
“俺就在山脚下附近转转,不往深处去。”
“俺一定……一定活着回来。”
他晓得婆娘担心啥。
可他更晓得,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他没再给王氏劝的机会。
他走到墙角,拿起那把生了锈、刃口都卷了的破镰刀。
又寻了一根相对还算结实、能当拐棍也能防身的木棍。
再把一个破旧的、瞅不出原来颜色的麻布口袋系在腰上。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他甚至连那最后剩下的一点糊糊都没舍得喝一口,那是留给娃儿们的。
他走到门口,最后瞅了一眼棚子里头那一张张又害怕又不安、还带着泪花儿的脸。
他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木棍,好像要从那上头汲取点力气似的。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脚步虽然踉跄,却又异常坚定地,走进了外头那片冰冷而又充满了未知的世界。
初冬的清晨,那寒气是真个钻骨头。
凛冽的山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张大山那单薄破旧的衣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青石山,被淡淡的晨雾笼罩着,瞅着又高又神秘。
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像是鬼爪子一样伸向天空。
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空气里头,弥漫着一股子萧瑟、干枯的味道。
哪里有半分能吃的东西的影子?
张大山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可他没有退缩。
他拄着木棍,沿着山脚下那条模模糊糊能瞅见的小路,开始了他那艰难的寻食之路。
他那身子骨虚弱得很,每走一步,都觉得头晕眼花,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
可他依旧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搜寻着路边每一个角落。
他不放过任何一丛还没完全枯死的杂草。
不放过任何一块可能藏着啥东西的石头缝。
不放过任何一棵可能还挂着几颗晚熟野果子的灌木。
他努力地回想着脑子里那些个关于能吃的植物的知识。
荠菜?这东西他认得,先前还采过。
灰灰菜?蒲公英?这些个冬天里比较耐寒的野菜,应该是能寻摸到的。
蘑菇?那是不可能了,早就过了长蘑菇的季节了。
野果子?他寻摸了半天,只在几丛带刺的灌木上,瞅见了那么几颗被鸟雀给啄剩下的、干瘪发黑、也不晓得是啥名堂的红色小浆果。
尝了一颗,又酸又涩,根本没法下咽。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驱散了晨雾,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张大山的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是热的,是累的,也是急的。
他那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地发花。
可腰上那个麻布口袋,依旧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