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碾碎京城晨雾时,苏瑾怡的指节在马背上掐出青白。
她怀里的绢帛被体温焐得发烫,那是从凤凰谷暗门里捡出的半卷手稿,边角还沾着前朝宫装女子骸骨上的尘灰。
萧鸣的青骓马与她并辔而行,他的外袍仍裹在她肩头,带着昨夜替她挡刀时留下的血渍,混着金盏花的香气,像根烧红的铁钉钉在她心口。
"到了。"李侍卫的声音带着隐忍的痛意。
他的腰腹缠着浸透血的布带,是昨夜刺客的短刀划的,此刻正勒得他喉间发紧。
三人在府衙朱漆门前下马,苏瑾怡抬头望那"明镜高悬"的匾额,阳光正从檐角铜铃上滑下来,照得"明"字的"日"部晃眼——像极了山谷暗门里那些女子颈间玉佩的光泽。
府衙门房刚要上前喝问,后堂突然转出个穿青衫的身影。
沈知县的官帽端端正正扣在头上,嘴角挂着笑,可那笑意只到眼尾便凝住了,像块冻在冰里的糖。"苏姑娘,"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藤条,"这大清早的,怎么带着两位贵人来我这小衙门?"
苏瑾怡的后颈突然发紧。
她摸了摸颈间玉佩,那玉在晨风中泛着温凉,与昨夜山谷里发烫的温度截然不同。
这是凤仪族的警兆——她想起族里老人们说过,玉佩遇邪祟则寒,遇血光则灼。"沈大人。"她将绢帛往怀里拢了拢,"我等要呈递重要证物给皇上,借贵衙通传。"
沈知县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
他昨夜刚收到黑莲教的飞鸽传书,说凤仪血脉带着前朝秘档回京,要他务必截下。
此刻见苏瑾怡怀里鼓起的形状,心跳陡然加快。"证物?"他踱步到三人跟前,目光扫过萧鸣腰间的玄铁剑——那剑鞘上的云纹,分明是皇室暗卫的标记。"苏姑娘可知,前朝遗物私藏便是死罪?"他突然压低声音,"更遑论...你颈间那玉佩,与二十年前凤仪族谋逆案里的证物,竟有七分相似。"
苏瑾怡的呼吸一滞。
二十年前的谋逆案,是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最模糊的禁忌。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老人们偷偷说的"凤仪族机关以骨为引",暗门里那些穿着前朝宫装的骸骨...此刻在沈知县的话里串成一条线,勒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望着沈知县眼底翻涌的阴翳,突然想起暗门通道里刺客们的短刀——也是这样淬了毒的冷光。
"沈大人说笑了。"萧鸣开口,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
他的手搭在剑鞘上,拇指轻轻摩挲着鞘口的螭纹,"苏姑娘的证物,是从凤凰谷的前朝遗址所得。
若沈大人觉得该由地方官先过目..."他尾音微挑,目光扫过府衙两侧的石狮子——那里站着的衙役,腰牌下都坠着黑莲暗纹。
沈知县喉结动了动。
他早让人在后堂埋伏了黑莲教的死士,原想着先哄苏瑾怡进后堂,再夺了证物灭口。
此刻被萧鸣点破,只能硬着头皮笑:"自然该详谈。
后堂有新沏的雨前龙井,苏姑娘请。"他侧身引路,靴底在青石板上叩出急促的点,像催命的鼓。
后堂的门一合上,苏瑾怡便闻到了铁锈味。
那气味混在茶香里,像块碎玻璃扎在鼻腔。
她垂眸盯着脚下的青砖——第三块与第四块之间的缝隙里,沾着半片带血的碎布,是黑莲教死士常穿的玄色。"沈大人这茶,"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茶盏,"怕不是要请我们喝断头酒?"
沈知县的笑容终于裂了。
他拍了拍手,后墙的雕花隔断"咔"地错开,十二道身影从阴影里涌出来,短刀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李侍卫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刃挡在苏瑾怡身前——他的伤口被动作扯得渗血,染透了半幅衣襟。
萧鸣的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玄铁剑刃映着沈知县扭曲的脸:"苏姑娘说要呈给皇上的证物,你也配看?"
苏瑾怡趁着混乱摸出怀里的绢帛。
手稿展开的瞬间,烛火"噗"地熄灭了两盏——那是用凤仪族秘文写的族谱,最末一页赫然写着"苏挽月之女,名瑾怡"。
她举起玉佩,晨光照着玉上的凤鸣纹,在墙上投出半只振翅的凤凰:"沈大人,这是我母亲苏挽月的遗物。
二十年前凤仪族被指谋逆,可暗门里的骸骨都是被毒杀的宫娥,颈间都有这玉佩!"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又陡然拔高,"你拦我,是怕皇上知道当年真相?
怕有人借谋逆案,屠尽凤仪血脉!"
沈知县的脸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他望着墙上那半只凤凰,突然想起黑莲教教主说的"凤仪血脉是棋子"——若这棋子真把秘档送到皇上手里,他这么些年的经营都要成空。"杀!"他扯着嗓子喊,可回应他的只有重物坠地的闷响。
萧鸣的剑挑翻最后一个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