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怡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她能听见刺客粗重的喘息——三个人的,不,刚才拐过糖画摊时又多了两个。
"往酱菜坊跑!"她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方才躲油伞铺时瞥见街角那口半人高的酱菜缸,缸沿结着深褐色的酱渍,缸底堆着没捞净的菜梗。
此刻她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抄起墙根的竹扫帚,朝着最近的刺客面门扫去。
"嗤——"竹枝扫过蒙面人的眼睛,对方痛呼着挥刀乱砍,却砍了个空。
苏瑾怡借着这刹那的空隙扑向酱菜缸,双手撑住缸沿翻身跃上。
缸里的酱汤溅起来,沾在她月白裙角上,泛着酸臭的腥气。
"在这儿!"第二柄刀破空而来。
苏瑾怡弯腰拽住缸沿的麻绳,那是晒酱时用来封盖的。
她拼尽全力一扯,整口酱菜缸轰然翻倒。
深褐色的酱汁混着脆生生的萝卜条倾泻而下,最前面的刺客被淋了满头满脸,滑倒在黏腻的酱汁里,刀"当啷"掉在地上。
"追!
别让她跑了!"为首的刺客抹了把脸,刀尖指向苏瑾怡的后背。
她顺着酱菜坊后巷狂奔,路过裁缝铺时扯下晾在竹竿上的红绸,反手甩向身后。
红绸缠住第二个刺客的刀鞘,那人踉跄着撞在砖墙上,额头磕出血来。
但更多脚步声从巷口涌来——至少五个人,刀鞘相撞的脆响像催命的鼓点。
苏瑾怡的肺叶灼痛,眼角瞥见斜前方挂着"醉仙楼"灯笼的酒楼,门楣下的酒旗被风卷起一角,露出"今日新到竹叶青"的字样。
她撞开酒楼木门时,堂内的酒客正划拳喊令,浓郁的酒香混着油星子味扑面而来。
掌柜的正擦着乌木柜台,抬头见她发鬓散乱、裙角沾酱,瞳孔猛地一缩。
"救我。"苏瑾怡踉跄着扶住柜台,从袖中摸出半枚玄铁令牌拍在木头上——那是陈尚书送她的,说是紧要时可调动他在京城的暗桩。
掌柜的指尖刚碰到令牌,后脚就传来刺客踹门的声响。
他当机立断扯着嗓子喊:"二柱!
带阿福守楼梯!
三娘,把后巷的梯子收了!"又对苏瑾怡说:"姑娘跟我来!"
楼梯间的木阶被踩得咯吱响,苏瑾怡跟着掌柜钻进二楼雅间,窗下堆着几坛未启封的黄酒。
掌柜掀起铺着蓝印花布的桌案,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格:"陈大人上月来喝酒,说这屋要留个退路。"
苏瑾怡刚蜷进暗格,就听见楼下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
她摸出怀里的信鸽竹筒,咬破指尖在绢书上写:"遇刺,醉仙楼,速援",刚要松开鸽腿,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李侍卫的飞鹰,爪间系着染血的布条。
"萧...殿下?"她喉头发紧。
布条上的字迹潦草:"闻卿遇险,即刻来援。"
暗格里的霉味涌进鼻腔,苏瑾怡攥紧信鸽,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肋骨。
楼下的打斗声忽近忽远,有酒坛碎裂的轰鸣,有刺客的痛叫,还有护卫们粗重的"保护姑娘"的喊喝。
直到一声熟悉的剑鸣穿透嘈杂。
"退下。"萧鸣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带着惯有的冷冽。
苏瑾怡掀开暗格,正撞进他染血的视线里。
他玄色披风上溅着暗红的血点,左袖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紧绷的小臂肌肉。
"你受伤了?"她脱口而出,伸手要碰他的伤口,又在半空顿住。
萧鸣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先看这个。"他递来半块染血的玉璜——和李嬷嬷给的长命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赵统领的。"他指腹摩挲着玉璜上的云雷纹,"他们要灭口的,不只是你。"
楼下突然传来踹门声。
沈知县的笑声混着酒气飘上来:"苏仵作,萧二殿下,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该收场了。"
苏瑾怡这才注意到,萧鸣身后的楼梯口挤满了持械的人。
沈知县穿着玄色官服,腰间的玉带扣闪着冷光,赵统领捂着左肩的伤口,血正透过粗布渗出来。
"沈大人这是要劫法场?"萧鸣将苏瑾怡护在身后,剑指沈知县咽喉,"你可知私带兵器闯酒楼,按律当斩?"
"律?"沈知县嗤笑一声,身后的人往前挤了挤,"等明日早朝,这京城还姓不姓萧,可就难说了。"他突然挥袖,"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