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漏进的月光被云翳割成碎片时,苏瑾怡还攥着那张纸条。
墨迹里的沉水香淡得几乎要散,却像根细针,正戳在她喉间那团棉絮上——萧鸣解下外袍时,她分明闻见了同样的味道,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从他肩上的伤口里渗出来。
"苏姑娘?"柳先生的声音像片落在案上的秋叶,"血咒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她猛地回神,纸条在掌心洇出湿痕。
萧鸣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背影像截黑黢黢的石柱,剑穗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哒、哒,敲在青砖缝里。
张校尉搓了搓手,铠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后半夜我让弟兄们加了岗,林夫人的事...要不明天再查?"
苏瑾怡点头,指甲却掐进了腕间的平安符。
那是萧鸣在她第一次验尸被吓到时塞的,说能避邪。
可现在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周侍卫在马厩里说的话:"二皇子的命,可比仵作金贵多了。"
天刚擦亮,张校尉就撞开了门。
他腰间的佩刀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苏姑娘!
黑莲教的线人招了,他们今夜要袭城!"
茶盏在苏瑾怡手里晃了晃,茶水溅在昨日的符咒上,暗红的花晕开,像朵枯死的莲。"目标?"她按住桌沿,指节发白。
"西市粮库、南城门楼、东巷钱庄。"张校尉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孙秀才已经带人去盯粮库了,我让王三带着二十个弟兄守城门——"
"不够。"苏瑾怡打断他,"黑莲教惯使声东击西,得再分两队。"她转身翻出案底的京城舆图,指尖在钱庄旁点了点,"东巷钱庄地下有前朝的密道,他们可能从那儿进。"
萧鸣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体温隔着半尺空气漫过来:"我带一队去钱庄。"他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青铜,"你守粮库。"
苏瑾怡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暗潮。
昨夜他肩上的伤该还在疼,可眉峰没皱半分,眼尾的红痣倒被晨光染得更艳了。"好。"她别开眼,将舆图折成四叠,"戌时三刻前必须到位,留两个人在高处望风。"
月亮刚爬上屋檐时,苏瑾怡蹲在粮库后的老槐树上。
树叶擦过她的脸,带着苦艾的味道。
萧鸣的队伍应该已经摸进了钱庄的后巷,她能想象他猫腰过墙的样子——像只暗夜里的豹,脚步轻得连瓦都不响。
"沙沙。"
她的后颈突然发紧。
风是从北边来的,可那响动在西南角,像鞋底蹭过青石板的细响。
苏瑾怡按住腰间的柳叶刀,指节在树皮上按出月牙印。
三、二、一——
七道黑影从粮库东侧的草垛里钻出来。
他们蒙着黑布,腰间挂着油囊,刀鞘上缠着破布,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苏瑾怡数到第五个时,最前面的刺客突然抬头,月光正落在他脸上——左眼下方有道蜈蚣似的疤,和钱掌柜描述的"黑莲右使"一模一样。
"动手!"她低喝一声,从树上跃下。
刀光划破夜色的瞬间,粮库四角的灯笼同时亮起,二十个禁军从草垛、房梁、墙根窜出来,长戟齐举,将刺客围在中间。
疤脸刺客骂了句脏话,油囊"啪"地砸在地上。
火油溅开的刹那,苏瑾怡旋身避开,刀锋却擦过他的胳膊。
血珠溅在她衣襟上,热得烫人。"烧了粮库!"疤脸吼道,其他刺客突然甩出袖箭,有支擦着苏瑾怡的耳尖钉进槐树干,木屑纷飞。
"小心!"
风声裹着剑气劈来。
萧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玄色披风猎猎翻卷,剑穗上的血珠还没干——原来他根本没去钱庄,而是带了人绕到粮库支援。
他的剑挑飞三支袖箭,反手刺进一个刺客的胸口,动作干净得像切豆腐。
"你不是该在钱庄?"苏瑾怡砍翻扑过来的刺客,额头的汗滴进眼睛里。
"钱庄是幌子。"萧鸣的剑格开疤脸的刀,火星溅在他脸上,"我让人在密道里撒了石灰,他们进不去。"他突然旋身,剑柄撞在苏瑾怡后腰,将她推离险境——一支淬毒的飞镖擦着她的发尾钉进墙里,尾羽还在颤。
苏瑾怡的心跳得要撞碎肋骨。
她望着萧鸣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纸条上的字。
沉水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她的喉咙发紧:"为什么..."
"闭嘴。"萧鸣的剑刃压上疤脸的脖子,"现在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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