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是!爹!”李明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对着父母,深深地、无比郑重地作了一个揖,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明儿记住了!绝不敢忘!定当…定当竭尽全力!”他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再无半分犹豫和怯懦,“请爹娘放心!请大哥、二姐为我作证!”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选择读书。这沉甸甸的亲情托付,这破釜沉舟般的家庭决断,将他个人的求生之路,与整个李家沉甸甸的未来,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他背负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异世灵魂的惶惑,更是这个清贫之家砸锅卖铁换来的、孤注一掷的希望!
李承宗看着幼子那超乎年龄的郑重承诺,看着他眼中那簇被点燃的、名为“决心”的火焰,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欣慰和期许的笑意,悄然爬上了他威严的嘴角。他微微颔首,只吐出一个字:“好!”
晚饭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沉重、激动和决心的氛围中结束。李承宗匆匆扒完碗里最后一点饭,便起身带着李朗去了书房,显然是要连夜商议明日拜访孙夫子的细节和措辞。王氏默默收拾着碗筷,动作有些迟缓,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但看向李明时,眼神却充满了温柔和鼓励。
李芸凑过来,悄悄塞给李明一颗珍藏的果脯,小声说:“明儿,你要当大先生啦?以后可要罩着姐姐啊!”她不懂六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只单纯地为弟弟能读书感到高兴。
李明接过那颗带着甜香的果脯,却没有吃,只是紧紧攥在手心。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卧房地面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痕。春桃在外间小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李明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悄然起身,赤着脚,无声地走到书桌旁——这里多了一套崭新的、最基础的文房用具:一支小小的羊毫笔,一方最廉价的青石砚,一块黑乎乎的墨锭,还有一小叠粗糙的毛边纸。这是晚饭后,李朗默默送来的,说是他当年开蒙时用剩下的。
李明拿起那支小小的羊毫笔,笔杆细滑,带着竹子的微凉。他走到窗边,借着清冷的月光,看着院中那几竿在夜风中摇曳的翠竹。竹影婆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他伸出手指,蘸着窗棂上凝结的冰凉夜露,就着朦胧的月光,在冰冷的桌面上,一笔一划,无比专注、无比缓慢地写下了两个字:
**明 志**
水滴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迅速洇开、变淡,最终只留下两片微不可察的湿痕,如同未曾存在过。
但李明知道,这两个字,已用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融入了他的骨血。
他放下手指,静静地伫立在寒夜的窗前。小小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窗外,竹林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无数先贤在时间长河中的低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天际,一抹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正悄然撕裂沉沉的黑幕。那光,极淡,极冷,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破晓的力量。
寒门烛火已燃,书径崎岖在前。
此身既入局中,便只有,笔作刀,纸为甲,以这过目不忘之能,于这无涯学海中,杀出一条生路,搏一个…不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