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烛火,映着沙盘上那枚小小的虎符,也映着罗辰沉静的脸。
送走周瑜,秘密盟约已定,三千石粮食的许诺,如同投向江心的一块巨石,虽是为了激起未来的滔天巨浪,却也让罗氏坞堡原本充裕的府库,瞬间感到了压力。这不仅仅是粮食,更是近万张嘴的命根子。
“不能等。”罗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看着身侧的荀衍,目光锐利如刀,
“我们要把府库重新填满,而且要填得比以前更满。”
荀衍微微颔首,他明白罗辰的急迫。
“主公心中已有定计?”
“有。”罗辰的手指,从沙盘上的洞庭湖,缓缓移向坞堡周边的那些荒地,
“人,我们有的是;地,我们也有的是。缺的,是一个能把人和地绑在一起,榨出粮食来的法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传我命令,明日召集所有队率以上军官、各工坊主事、仓曹户曹主官议事。我要正式推行‘屯田兵户制’!”
荀衍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个念头,他与罗辰之前已经探讨过多次。
次日,议事厅内气氛肃然。
罗辰端坐主位,目光扫过阶下众人。
陈虎的悍勇,罗福的精明,罗胜的忠诚,李明(阿牛)的聪慧,还有新晋提拔起来的几个农垦队长、工坊主事,他们是罗氏坞堡这台战争机器的核心零件。
“今天叫大家来,只说一件事。”罗辰开门见山,
“从即日起,坞堡内所有新附流民、无地族人、以及部分预备兵员,统一编入‘农垦军’。开春之前,我要在坞堡东西两侧,新开荒田五千亩!”
“五千亩?”一名负责农事的族叔罗安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站了出来,
“主公,这……这不可能啊!眼下秋收刚过,地里要休养,人手也不够,哪来的人力去开五千亩荒田?”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开荒的苦,在座的不少人都尝过,那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完成的。
“人手,就是那些在坞堡里领着救济粮,无所事事的流民。”
罗辰的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地,就是那些长满了茅草的无主之地。至于工具……”
他看向角落里坐着的老工匠王老汉:“王师傅,我们的筒车,能否在一个月内,造出三十架?”
王老汉愁眉苦脸地站起身,搓着满是老茧的手:
“主公,筒车那玩意儿精细,不是砍木头那么简单。一个月,就算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搭进去,最多也就能弄出十架来。”
厅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人有怨言,技术有瓶颈,罗辰的宏伟蓝图,仿佛刚一展开就遇到了最现实的阻碍。
“看来,是我没把话说清楚。”罗辰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目光直视着方才提出质疑的族叔罗安。
“我问你,那些流民,每日消耗的粮食,从何而来?”
罗安一愣,下意识答道:“自是……府库。”
“府库的粮食,从何而来?”
“是……是族里的田地,还有……还有月亮湾集市换来的。”
“没错。”罗辰的声音陡然提高,
“是我们的人,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一斤一两换回来的!他们吃了我们的粮食,活了命,现在,我让他们用自己的手,去种出更多的粮食,来养活他们自己,养活他们的子子孙孙,有错吗?”
他转向那些面露难色的农垦队长:
“你们觉得开荒苦,我知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五千亩地一旦开出来,明年能多收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能多养活多少兵,能让你们的子侄辈不必再饿着肚子上战场?”
最后,他走到王老汉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师傅,我知道工匠们辛苦。但三十架筒车,不是让你手下的十几个人去做。我会让李明从学堂里挑出五十个最聪明的半大孩子给你当学徒,让他们学着打下手,学着辨认尺寸。
我再从农垦军里,调拨三百个壮丁,专门负责砍伐、搬运、粗加工。
你和你的徒弟们,只需要负责最关键的校准和组装。这样,一个月三十架,能不能做到?”
王老汉被罗辰这番话问得一愣,三百个壮丁,五十个学徒?这阵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张了张嘴,在罗辰逼人的目光下,最终一咬牙:
“主公话说到这份上,老汉要是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我……我拼了!”
“好!”罗辰环视众人,“这就是我的‘屯田兵户制’!兵即是农,农亦是兵!闲时开荒种地,战时披甲上阵!此事,由荀衍总领,李明负责数据核算,陈虎负责农垦军纪律,罗福负责后勤保障。谁敢怠慢,军法处置!”
雷霆万钧,不容置喙。
会议散去后,整个罗氏坞堡像一台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数日后,坞堡西郊新开辟的屯田区。
寒风萧瑟,数千名衣衫褴褛的流民被组织起来,在农垦军队率的监督下,挥舞着锄头和砍刀,清理着荒地上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