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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仰天子仪容。

  景熙帝一向亲和,从不命人驱逐百姓,反而会命人洒了金花出去,算是与民同乐,今日自然如此,于是他便传出去,宣赐群臣簪花。

  这口谕一出,从驾卫士,起居官,沿路护卫的龙禁卫全都赐花,并赐部分百姓,那些得了花的百姓自然都千恩万谢,受宠若惊。

  景熙帝看到此情此景,竟再次想起阿妩。

  自己命福泰取来一些闺阁物件给她,她感恩戴德了吗,受宠若惊了吗?

  他无奈地想,欣喜若狂是有,但感恩戴德未必,只怕是理所当然得很。

  小骗子,小白眼狼。

  ************

  此时,圣辇已经抵达西山,景熙帝在礼仪官引导下,下了圣辇,此殿前早有仪銮司绞缚山棚及陈设帏幕等,又有司设监、尚宝司、教坊司等严阵以待。

  祈福之仪开始,先是乐工备乐于前,皇后和内外命妇拜位,文武百官拜位,并开始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徹飨、送神祭祀等。

  景熙帝在笙箫鼓乐之中,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今日的祈福之仪。

  一个不经意间,他眼尾扫到不起眼角落,有那初次参加祈福之仪的官员竟然眼含热烈,一脸的慷慨崇拜。

  景熙帝对此颇为冷淡。

  他每年参加各样祭祀祈福大礼不知道多少,每一次都是大差不差的流程。

  这种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是大晖朝堂的一部分,是在向文武百官以及市井百姓彰显朝廷威严,要让他们领略帝王风范,懂得敬畏虔诚。

  而他,这位帝王,在复杂的这一套礼仪中,只是一个牵线木偶。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位戏子。

  他的视线扫向远处,远处有一些市井百姓,正在顶礼膜拜,他们跪在那里热泪盈眶。

  今日,他身上每一根丝线都是世上最讲究金贵的,他一道谕旨便可以命他们生,命他们死。

  可他依然是一个戏子。

  他百无聊赖地垂下眼皮,继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戏份。

  待到祈福之仪终究结束,有太子率族中子弟前来拜见。

  景熙帝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皇兄,下面还有五位,这七位兄弟都已经封王,大晖的亲王并没有封地,不过享俸禄,可世袭罔替。

  景熙帝虽血脉单薄,但几位皇兄弟开枝散叶,是以如今宗室子弟倒也浩浩荡荡。

  此时景熙帝的视线淡淡扫过去。

  十六岁的太子,年少翩翩,如珠如玉,头戴翼善冠,着一身十二章纹圆领衮龙袍,两肩上华丽精美的日月星辰纹案将这挺拔少年衬得雍容贵气。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相貌很有几分他年少时的风采。

  平心而论,看着这翩翩少年郎,他心里自然喜欢,有着为人父的骄傲。

  可细看这少年眉眼间有着忿忿之意,以及几分萧瑟。

  他知道儿子依然为了那宁氏和自己闹着别扭。

  他也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寻常贱妾,甚至没什么名分的,儿子的气恼竟如此长性,也怪不得皇后都为此踌躇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

  他对自己儿子足够了解,自小学三坟五典,读四书五经,□□王权谋,饱览兵书战策,十几年精心抚育栽培,就算是熏也熏出个样子来了。

  身为大晖储君,他必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依礼驾临西华殿,并在此间赐宴款待众臣,宴中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自不必提。

  宴席结束,景熙帝退至后殿,稍作歇息。

  每逢兴师动众的大礼仪,景熙帝往往长久不得歇息,底下侍奉的内监都会见缝插针,上前为帝王推拿按摩肩背,并迅速地为帝王重新整理仪容,若有需要,再为帝王奉茶并适当用些点心来充饥。

  这一套流程都是驾轻就熟的,景熙帝会在此时闭目养神。

  今日也不例外,后殿颇为安静,只有内监和宫娥蹑手蹑脚地忙碌着,细碎快速而无声。

  就在此时,旁边的福瑞有些为难地靠近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无声地跪在一旁。

  景熙帝感觉到了。

  他依然慵懒地半阖着眼,只略做了一个手势。

  伺候在身边的人,此时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他正在殿外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时候了。”

  景熙帝早就料到的,薄唇微启:“宣。”

  福瑞当即给外面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往外传是手势,一个手势一个手势自内殿往外送,无声地传到殿外。

  片刻后,太子进殿,一个撩袍,跪在了花纹地砖上:“儿臣参见父皇,叨扰了父皇歇息,请父皇恕罪。”

  哪怕心中很有些不忿,太子依然是守礼重孝,对此景熙帝很满意。

  他淡淡地开口:“平身吧。”

  太子谢恩,起身,之后才终于道:“父皇,你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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