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闻朝他看过去,很快听见纪淮舟继续道:“我小时候就格外喜欢热闹,常常闹过了头,被我爹和大哥教训。”
他望着目极之处的云松山,眼见着血色残阳被一点点吞没在铅云里,老松张着的干枯枝丫也被吞没,说:“岁末了。”
霍少闻心下微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轻声道:“是,新年将至了。”
“老师不必自责,我既牵挂几州百姓民生,又欲能有所获,阖该走这一遭。”赵修齐连忙托住他清瘦的腕骨,温声安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纪淮舟骑着乌骓踏雪回来时,白日已经将尽了,镇北侯府门前两串硕大的灯笼还没撤下,在婆娑冬雾透出些惨淡朦胧的红光。
他心里惴惴,着急同远在宁州的大哥通信,下马牵绳便直接踏进府门,却在回房路上忽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纪淮舟抬眼看去,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少闻。到底是霍少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神色实在一言难尽,冷声古怪道:“好巧,世子今日也来这儿。”
谢韫头皮发麻,讪讪笑了一声,咽着唾沫艰难开口问纪淮舟:“一块玩儿”
——话音未落,他便被梅知寒踩住了脚,生生将那个“吗”字咬着舌尖咽了回去。
纪淮舟沉默少顷,赵修齐正好也追上了,他将小孩一把塞到赵修齐怀里,雪片和冰碴尽数化作了水,从他指尖滑落。
流经之处,染上点微透皮肤的红意,倒是遥遥同纪淮舟的鼻尖相呼应。
纪淮舟抬眸扫视屋内众人,径自走到霍少闻身边坐下,说:“好啊。”
他又露出个笑来,状若无意地问:“云野,在玩儿什么?”
他挨得这样近,冷气和绯色都若有若无地缭绕在霍少闻身侧,霍少闻只好强忍着不去瞧他。
纪淮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两人身子皆是一动不动,倒在人前显得十分相敬如宾。
少年将军一个字也不说,只冷冷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在长廊的幽灯下晕开一片沉默。
纪淮舟心下烦闷,呵出一口热气,朝霍少闻方向再逼近两步,开口不耐问:“有什么事?”
霍少闻迎着他的眼睛,首次在此人脸上捕捉到完全褪去戏谑的神色。
他朝纪淮舟身后瞥一眼,只问:“这马哪儿来的?”
“一匹马也要管?”纪淮舟今日没力气同他废话,用脚尖碾实了足下积雪,嗤笑一声,“我看霍将军未免操心得太多了些。”
“府上没有这样的好马,”霍少闻的目光死死咬着他,不肯轻易放过,“你今日出府骑的也并非这一匹——哪儿得来的?”
纪淮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微眯了眼:“同人打赌赢来的。”
一个小眼睛侍卫伸手戳了戳身旁大块头,小声嘀咕:“统领对那个七皇子也太过恭顺了吧。”
大块头沿小眼睛的视线看去,只见霍少闻正站在马车旁,弯腰躬身,姿态恭敬。一只手搭在他悬空的臂间,正是七皇子,他扶着霍少闻手臂缓缓下了马车。
前世,在他奔赴战场之前,纪淮舟也曾亲手将这枚玉佩交到他手中,说是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丽妃对纪淮舟有多么重要,他心中很清楚,纪淮舟绝不可能轻易将母亲遗物赠给他人。
面前少年喜欢他,愿意将玉佩送他。
那前世呢?
蓦然间,霍少闻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第 46 章 第 46 章
霍少闻心头疑云密布,视线投向正在穿衣的纪淮舟,犹疑不定地开口:“你会将这玉佩送给旁人吗?”
纪淮舟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系上里衣带子,回道:“除了你与萧公,我不会将它赠予他人。”
萧公?
这个名字落入霍少闻耳中,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止是他。
想必是因他们二人助力纪淮舟良多,纪淮舟才会愿意割爱,将玉佩给他们。
他双眼猩红,颓然哽咽道:“兄长,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他平生第一次,叫了纪鸿兄长。
“我们阿舟,会叫兄长了。”纪鸿伸手揉揉他凌乱的发顶,低低地喃喃,“秋风起,腊味熟[1]……阿舟,哥哥馋了。”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纪淮舟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纪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纪淮舟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
纪淮舟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纪淮舟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霍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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