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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周珞石向前一步,掌心虚握了一下弟弟的手肘,一路向下划过小臂,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摊开手心。而后往那手心里拍了颗薄荷糖,“吃糖。”

  手腕的温度一触即松,Bryan愣了一下,周珞石已经松开他的手腕,往工厂里走去。

  他低头看向掌心,绿色的塑料包装纸里,静静的躺着一颗淡绿色薄荷糖。糖纸上印着踢足球的小孩。和他当年买的苹果糖是同一个牌子,不过苹果糖的包装是红色的。

  他摸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在原地站了许久,把糖装进衣兜里。

  去市分局录完口供,天已经黑了。

  “周哥,黄岐要见你。”熊胜林走过来,“领导同意了。”

  坐在审讯室外长椅上的周珞石毫不意外,起身向关押室走去:“能不录音么?”

  “半个小时内,没问题。”熊胜林说,“反正他该招的全招了,证据链完整,不需要再补充证据。”

  走到门口,熊胜林又说:“等你出来我请客吃饭去,刚好咱弟弟回来了,哥几个也好久没聚过了。”

  “行。”

  听到开门声,房间里的黄岐抬头看来。他神情疲惫,胡子拉碴,坐在那里如一团松散的黄油。

  两人明明早晨才见过,再次见面,一切都已经不同。

  “周先生,我信任你,把你当成唯一的说话对象,连老婆我都一个字不说。我这辈子从没信任过谁!没想到你和警察是一伙的。”黄岐愤恨地说,“你们这些上等人,看着我们下层人士在生活的泥潭里像狗一样打滚,是不是很好笑?”

  周珞石拉开椅子,与他隔桌而坐,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认真倾听。

  此情此景像极了仍在咨询室内。

  黄岐对上他的目光,突然崩溃地流泪:“我还有老婆,我还有女儿,我坐牢去了,她们怎么办!你说啊!我女儿才读五年级,她还那么小!”

  “两个月前,我杀了那狗娘养的主管,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我去寺庙上香,在寺庙的登记处,我看到了周先生你的名字和电话。寺庙工作人员告诉我,你主动和寺庙合作,为走投无路的人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服务。”

  “于是我找到了你。你耐心帮助我,开导我,我明明都已经好了,钱也攒够了,下个月就能带着老婆女儿搬去市里,一切都在变好。为什么偏偏是你害我!你明明可以保守秘密,这是你们的行业规范!”

  话说到最后,黄岐声嘶力竭,泪如雨下,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周珞石没什么表情地听他发泄,末了把桌上的纸巾向前推推:“冷静了?”

  黄岐用带着手铐的右手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通红的眼眶。中年人连愤怒都是软弱的,发泄过后,又变成了唯唯诺诺的人。

  “你在这里,是因为你想来,不是么?”

  黄岐抬头瞪视着面前的人。

  “半个月前,你特意问我大学是不是念过化学专业。”周珞石姿势放松地背靠座椅,他似乎是不太想与饱含绝望的眼睛对视,便略微转头看向墙上的铁窗,“然后,你告诉我,梦中总是弥漫着雨后泥土的香味。”

  他转头看向黄岐:“黄先生,线索是你递给我的。”

  黄岐的肩膀颤了颤,半晌后,他无力地垂下头去。

  周珞石看了看腕表,还剩二十分钟,于是他耐心等待。

  漫长的沉默后。

  “我……我以为我可以当做没发生,可是不行。我也恨我自己,明明一切都好转了,却仍被那该死的良心操控。”黄岐颓然地说,“周先生,你说人为什么要有良心?明明是他的错,全部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还要在梦中纠缠我?!”

  “良心,是区别人与禽兽的标准。”周珞石说,“你和妻子,把乐乐教得很好。这就是良心的用处。”

  黄岐眼睛一亮,却又黯淡下去:“你见过她们了?”

  “嗯。”周珞石说,“我有一位很优秀的律师朋友,他会为你提供法律服务。等你出来,或许能看到乐乐上大学。”

  黄岐沉默了许久,道:“对不起,周先生。刚才我情绪控制不住,是冲我自己,不是冲您。我感谢您,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

  “没关系。”

  “我攒够了首付的钱,银行卡埋在筒子楼后面的树底下。里面除了首付的钱,还有我准备付给您的咨询费。”

  周珞石说:“你并不需要向我支付费用。”

  “请收下吧。”黄岐说,“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在泥潭里打滚,却能分清好坏的。对坏人就捅一刀,对恩人要报答。你刚才不是说过吗?良心是人独有的。”

  周珞石安静地看着他,道:“明天上午,你的妻女会过来。”

  黄岐的脊背弯下去,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是我拖累了她们,以后我不在了,她们该怎么办……”

  周珞石道:“你不用担心,也不要以己度人,先入为主地去替她们安排情绪。你只是摊开事实,她们自会有评判。至于其他的,我认为她们搬入城里后会过得很好。”他想起那破旧却整洁的小家,温柔的中年女人与聪慧好奇的乐乐。

  他看了看时间,三十分钟到了。他站起身来,把椅子推入桌下:“等探视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一次。”

  走到门口,却听身后传来声音:“周先生,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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